司法局辦公樓的命運充滿變數

【核心提示】
今年10月，因為南陽市中級人民法院對方城縣司法局辦公大樓進行拍賣，從而把司法局與個人之間的官司，演化成了司法局與市中院之間的“法律較量”。
此案經媒體報道后，在全國產生了巨大影響，方城縣司法局感覺自己很無辜，對法院拍賣本單位辦公樓的做法更是另有看法。
按照最高人民法院的司法解釋，司法局是政府的一個職能部門，其本身只有對國有財產的使用權，不具有所有權和處分權。那么，法院對司法局使用的國有資產進行拍賣是不是符合法定程序？法院執行部門則認為自己是按正常的程序來執行判決的。
司法局辦公樓的命運依然充滿變數。

●辦公樓被拍賣緣于7年前的一宗債務糾紛

12月12日下午，一家北京媒體的記者把電話打進了方城縣司法局局長李桂珊的辦公室。
他從網上看到《方城縣司法局民事訴訟敗訴辦公大樓遭拍賣》的新聞，專門打來電話進行采訪。
自從11月27日《新世紀周刊》對此案進行報道后，新浪、網易、搜狐等數家網站紛紛轉載，引起了全國媒體的關注。
十幾天來，司法局每天都會接到一些相關的電話，有的是了解案件進展的，有的是新聞單位聯系采訪的，工作人員不得不一遍遍地重復著案件經過——
1999年2月1日，時任方城縣司法局勞動服務公司經理的張某，向公司下屬化工廠的會計周奇的父親借了6萬元錢。
2001年，周奇的父親去世。因政策變化，當年的勞動服務公司和化工廠都已不存在，周奇把司法局告上了法庭，要求司法局承擔連帶責任。
在這筆借款中，原化工廠出納毛金龍是關鍵證人。在庭審中，毛金龍證明這筆借款是私人之間的借款，與化工廠無關，但是法院沒有采信。
此案經過兩級法院17次開庭，4次判決，3次裁定。今年8月17日，終審判決司法局敗訴，償還周奇本息14萬多元。
終審判決下達前，方城縣司法局向公安機關舉報周奇隱匿財務報表的行為與案件有密切關系。今年9月，周奇被公安機關列為犯罪嫌疑人。
然而此時，在逃的周奇卻委托家人申請法院強制執行。

●司法局房屋要被拍賣，司法局工作人員還不知道

在方城縣城西關的一條小巷中，有一座較為破舊的院子，這里就是方城縣司法局。附近的單位都相繼搬走了，司法局顯得孤零零的。
在縣城里，人們都知道司法局是個窮單位。司法局一間辦公室的門鎖壞了，工作人員想買把新鎖，局長李桂珊知道后說，你們修修吧，買一把鎖要十幾元呢。
接到執行申請后，南陽市中院的執行人員多次走過這條小巷中坑坑洼洼的水泥路，到司法局執行。市中院的執行人員在縣預算外資金管理局查詢得知，司法局沒有預算外資金，局里又沒有別的財產可供執行，怎么辦？
10月9日，方城縣的大街小巷貼滿了拍賣司法局房屋的公告。
公告由南陽市中級人民法院執行局委托某拍賣行發出，司法局房屋估價10萬元，定于10月25日上午召開拍賣會，而司法局還蒙在鼓里。
直到買主們拿著公告，找上門來看房子，司法局才知道這事兒。
隨后幾天，來司法局看房的人絡繹不絕。有人甚至拿著卷尺到司法局院里量土地面積，司法局的一位工作人員問他干什么，他說，你們的房子不是要被拍賣嗎？

●民事糾紛演變成兩個部門之間的法律“較量”

司法局房屋被法院拍賣的消息在縣城里不脛而走，司法局面臨著巨大的壓力。
司法局局長李桂珊告訴記者，根據2001年最高人民法院頒布的司法解釋，人民法院在審理有關移交、撤銷、脫鉤企業的案件時，認定開辦單位應當承擔民事責任的，不得對開辦單位的辦公用房、車輛等其他辦公必需品采取查封、扣壓、凍結、拍賣等措施。
方城縣司法局黨委書記李德華說，上世紀90年代國家允許行政單位辦企業，全國都一樣。縣司法局原下屬的經濟實體所欠的外債，有100萬元左右，如果都通過拍賣來清償，司法局只能“倒閉”了！于是，司法局多次給南陽市中院遞上“執行異議”，要求暫緩執行。不料，拍賣公告還是如期發出了。
一次，李桂珊打電話問市中院執行人員：“最高人民法院的司法解釋你們不知道嗎？”
“那個對我們一點兒用都沒有。”市中院的一名工作人員回答。
至此，此事從司法局與個人間的官司，演化成了司法局與市中院在法律上的“較量”。

●方城縣委、縣政府認為拍賣司法局辦公樓顯然不當

對此提出異議的不止司法局一家。
《新世紀周刊》在報道中說：“方城縣委、縣政府對此表示強烈不滿。縣國資委一位主要領導說，司法局是政府的一個職能部門，其本身只有對國有資產的使用權，不具有所有權，法院未經所有權人縣政府同意，擅自對政法機關使用的國有資產進行拍賣顯然不當。”
在采訪中，方城縣人民檢察院民行科科長屈正君也持這種觀點。
縣司法局除向南陽中院執行局提出執行異議外，還將此事向南陽市人民檢察院進行了反映。
在南陽市人民檢察院民行處的檢察官看來，執行機關強行拍賣司法局的房屋和土地用于償還債務，是不合適的。
在上述因素的影響下，原定于10月25日舉行的拍賣會被暫時取消。
在南陽中院執行局看來，雖然法律對行政單位使用的國有資產能否被法院執行沒有相關規定，但是，這樣的執行在全國已有先例。
該案的一位執行人員說，對于執行局來說，就是讓被申請執行人履行判決書所確定的義務。在省高院沒有啟動再審程序前，對方城縣司法局的拍賣程序就不會停止。至于產生的其他影響，不是法律調整的范疇。

●司法局和法院各執一詞，“這是法律的尷尬”

一些網友對此褒貶不一，有網友認為“欠錢就得還”，也有網友質疑法院執行的合法性。
針對質疑，12月12日，方城縣司法局發出了一份聲明。聲明指出，周奇涉嫌刑事犯罪被網上通緝，該案件與民事案件有直接的聯系。再審人民法院應本著“先刑后民”的原則，待刑事案件審結后，對民事案件再行審理。
申請執行人的代理人也有自己的看法，他說，按照最高人民法院的司法解釋，司法局使用的國有資產都不能被法院執行，那么申請人的合法權益誰來維護？這是不是說司法局可以欠債不還了？鄭州市金博大律師事務所孫保山律師說，按照《行政事業單位國有資產管理暫行辦法》的規定，司法局的房屋、汽車、辦公桌等都是國有資產。但是，司法局占用的這些國有資產所有權歸屬國家，由地方政府分級監管。司法局只有使用權，它的所有權人是縣政府。法院拍賣的并不是司法局的財產。
河南天竑律師事務所樊鴻新律師認為，鑒于周奇涉嫌刑事犯罪被公安機關立案偵查，該刑事案件與本民事案件又有直接的聯系。再審人民法院應本著“先刑后民”的原則,先裁定中止執行，待刑事案件審結后，對民事案件再行審理。
孫保山說，行政單位的國有資產能否成為強制執行的標的，我國法律對此沒有相關規定，“這是法律的尷尬”。

記者 殷曉章 來源：東方今報